【浮光掠影】┋烟

【浮光掠影】┋烟

在这个炎热的午后，我很规律地保持着，抽烟的习惯。无论季节如何变化，我把这种以延伸思路，和自我交谈的方式，当成是自我的，一种意志力的延续。袅袅的烟雾从鼻息间吸进滤出，弥漫出一种温和的快感，我喜欢这样的感受。

当淡青色的烟雾，缓缓滑过倦涩的双眼，润过干燥的胸脾和肺喉，我的整个身心，便在这样的浸润里松弛了下来。这是一种自由自在、漫不经心的营造轻松的方式。一团团的烟雾，是那么纤弱、兀奇，又是那么缥缈、不定，任凭如风的思绪和情感，毫无遮拦地在里面飘啊飘啊。

我站了起来，张开细长的五指，向那淡青色的雾气抓去，那些雾气仿佛活转一般，在我的指缝间流动。现在，我面对着缕缕飘散的烟雾，灵魂突然一阵颤栗。烟 作为单独的个体，它的生命是何其短促。刹那兴谢，不足片刻。点燃之前，它包裹得严严紧紧，看不出一点生命将逝的迹像，可是一见火光，就即刻焚燃。淡淡青青的烟雾，似沉睡中的花瓣苏醒过来，徐徐地向外伸延，弥漫开来，继而开大了，开圆了 烟燃烧得愈是炽热，那烟雾就绽开得愈加热情，愈加兴盛。

此刻，我的手指有点凉，有点浮，也有点湿。烟的韵味永远是低调的，甚至有些压抑、黯哑，适合独语细品。即便是触及于唇，也能感受到种深深的孤寂和清癯。那是一种 苦 的味道，说不清是哪种苦。既像苦丁茶在舌尖的清苦，又像青草汁液在鼻端的生苦，更多时，它离眼睑很近，是盈睫泪意的涩苦。

男人，对烟有着一种说不清的特殊情感，无论在何种心境下，都会籍着烟而得以排遣。我一向认为，低调的物事，才最能与人的心音契合。当风雨长夜，泡一壶清茗，点上一根烟，那袅袅烟气，如薄纱、如微尘、如白练，大有 雨色空蒙烟亦奇 的况味，也有着 一抹淡淡远山 的意远，会在 淡淡清苦瞑时雨 里，品出空灵缥缈的无言之美。

直到感受和情怀，能在这无言里，坦然地出发，开向另一个时空里的另一些存在，才能隐约得见那，缥缈烟雾里的真容。它对人来说，从来不籍着飘乎不定的运动姿态，来营造某种空洞的幻觉，它只跟人的真性和真实相关。它不是故作深沉的树荫，来蒙蔽心的自然流泻，它只是一片自我的萌荫，点缀温和着人的苍白生命，并让身心得以慰籍和休憩。在一次次疲惫不堪、心力交瘁的上升和跌落里，在怔忡地、艰难地喘息里，烟雾缭绕的真容，和天然的生存形式、调节方式简直是一脉相通。抽烟的人，就好比吐丝的蚕，很可能吐出的是，一团乱丝不成锦缎，但如果吐丝的过程是快乐的，也就够了。

我静静地坐着，看着指尖的烟，一圈一圈的烧成了灰，窗上的日影渐渐由斜而正，由正而斜。这样的情境，固然宜于静心，但同时也酝酿了寂寞。我渴望着有人来探问；我不要成群的朋友来，也不想和他们多说话，我 只要心底里的那个人，那再熟悉不过的一颦一笑 就是再好不过的探问了。

对于此刻的情绪波动，显然与当下的情境有关。如果说，抽烟就如同品味着，无限丰富的生活。那么缭缭绕绕的烟雾，就是些别致的色彩，在沉寂平淡的生活里袅袅回旋。我从不以为这些能改变整个生活，最本质、最深层的内容，那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。

岁月凌厉，如到老时，心仍能在苦涩中保持着，诗性的情怀，也是一境。也许向往都是一样的。只是没有明透的姿态，只是免不了的悲哀。但可以确定的是，当生命如烟一般，露出深褐色的沧桑时，生命的底蕴会更富沉稳而有耐心。

在这午后的时光里，我的思绪如老人般地踯躇漫走，想象那蕴含着，深沉浑厚的古老情感的春天到来，而指尖的烟生烟灭，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。